闲事。

上一次这样不是敷衍的写文章,已是3个多月前的事了。

尽管如此,想要真正把这几个月惹人厌烦的心理历程和日常琐细做一次全面的归纳,着实需要一点心理建设。

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花了很久调整音乐电台,又花了不少时间在调整电脑状态上,中途出去散步好几次,躺在床上闭着眼一片空白好几次,才终于打开了文档。

还得选择在这样的时间,凌晨两点,靠近年关的某一天,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熄灭了床头的灯火,社交网络上纷杂的思想也偃旗息鼓。我才得以有勇气写下去。

笔耕不辍,笔耕不辍。

如果听懂道理就能身体力行,也不至于每一回都耗费大把时间在梳理拗口词句和生涩转折上。

然而事过了方知后悔有何用。不仅是写字,世间多半事情都是此理。

那个老套的话题,如果可以选择,你想回到什么时候重新来过?

我这样的人大概是选不出来的。因为每一个时间里,我都是在琢磨那些微小的,疼痛或者是温柔的细节。

以前可真傻啊,以为拥有了这些细节,就能对抗时间。如同歌词里写的那般,“十七岁那年,捉住那只蝉,以为能捉住夏天。”

谁不傻呢。年轻时谁没爱过几个人渣,谁没喜欢过几个说不出口的偶像和作家。

前几天阴差阳错的聚会,我们几个聊天说起大一那年打的赌。

我甚至还记得当年那一天的温度,穿着短袖稍微有点冷,我们在浙大的紫金港校区里散步,灯火初上,放假以后的校园很冷清。

我们谈起还没建好的上海迪士尼,我说,我大学一定没有男朋友,丰子说他一定不会和当时的女友分手。

我说,我们打个赌好了,就赌迪士尼门票,到了大四我们看看,我赢了你送我一张,你赢了我送你们各一张,听起来是不是你超赚的?不过我有信心我会赢。

后来,前几天我们在江边聊天,他说那时候真的太傻了,不知道怎么去恋爱,不懂得去珍惜。

我说,你看你都知道这点了,说明你学到了很多啊,你长大了。

而我没有。我心里这么想着。

    其实我知道,人们不该活在自己的故事里。不管自己当下如何,不管自己活的如何,只要退一步,把自己放在更广阔一些的格局里,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合适的位置,悲伤和对生命的迷惑自然就会少掉很多。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关心社会,关心整个集体的命运。

我也知道,多去参加集体活动,看开一点,少思索一些,黑夜就好受一些。

我知道,喜欢的就去试试,不喜欢的就忘了。

可是,可是。听懂道理又能怎样,照样还是活的各式各样。

我是如此陷于细节之中。当我拥有关于这些细节的人事之时,我觉得自己不可战胜。

这也是为什么,当我预感到失去,并且发现预感成真之时,才会几近被杀死。

去年元旦,我搬着两块板子扛着颜料工具,搭校车去爸妈住的宾馆房间画图。

三天里靠着咖啡和校门口的煎饼和饼干度日,重复性的裱纸,描线,上色,再裱纸。那时候宾馆的空调开得呼呼响,我还记得学校主路两旁的悬铃木刚被剪了脑袋,所以地上的落叶格外少,灰白的混凝土道路一时间有些寂寞。从宾馆窗子外面望过去有一排漂亮的池杉树,清晨的时候拉开窗帘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整片柔和的红褐色,适合萧瑟的冬天。

我就这样顶着一头难看的发型穿着我最糟糕的毛衣之一,坐在一堆水彩颜料和废纸里看完整部拖拖拉拉的逆水寒电视剧,半梦半醒里磕磕绊绊画完了5张图。

即使这样,那几天也是大学里最好的记忆之一。

比起现在,每天不到4点难有困意,黑暗里,常常神经衰弱般无意识地流下眼泪来,一点响动都能惊醒,以前喜欢的黑夜变得难以忍受。

我无比想念那样安静画图的时光,自己是那么专注,坦然,有着纯粹的爱和恨,相信明天。

粘在白色被子上一点点绿色的颜料,青豌豆一般活泼可爱。倒在一团糟里都能睡的很好。

那时的我仿佛拥有一切。

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察到不对的,其实也说不清楚。

想到以前在某篇短文里见过一句话,“我不需要有读心的天赋便能看穿某些事,那是我作为女人的直觉。”

从蛛丝马迹里看到征兆是每一个陷入爱情之人特有的技能,然而这样的技能有时候并不一定仅仅因爱情而生。

但是这的确是因“爱”而生。爱很复杂,你有时候甚至不喜欢你爱的人,但是大家都知道爱比喜欢的力量大得多。甚至有时候,你得从很深很深的冰原里凿开一个洞,才能窥见一丝爱燃烧的痕迹。恨与嫉妒,关心与羡慕,组成里大抵都有爱的成分。

我并不喜欢人们摆在台面上的那种爱的分类方式。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用理性的模式去分析的东西。正如我不喜欢政治正确,厌烦三观正。

我花费了很多的气力去学习爱这件事。依然没有办法去正确的感受爱本身。

而今只能缴械,承认我自己傻得彻底,我自私亦不曾自爱,谈何爱人。

几年前的我对自己一定是很了解的,才会如此自信地打赌。即使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杜拉斯说最可怜的人就是不会爱的人。所以失去几乎是必然的。我终将失去,我终于失去。

中学的时候觉得叔本华的钟摆理论说的很有道理,大学里觉得人生虽苦,还是要向加缪学习,做一个甘愿与石头较劲的人。

可是我却忽视了一点,要做到这些的前提是,你能靠自己独立行走。

这样的想法一旦有了苗头,就在心里徘徊不去。

因为面临学校选择时的懦弱不前而感到悔恨,因为家庭因素没有办法追寻想要的而感到无助,因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惶惑,因为自己现状的困境而感到绝望,因为最好朋友的远去而感到悲伤和自我怀疑。

20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彻彻底底产生了存在焦虑。

我费了很多时间在散步和睡觉上。

也费了很多时间练习着让自己看起来很愉悦。

但是我还是觉得痛苦,每分每秒,我预感到自己在抑郁边缘徘徊,甚至连这一点都让我产生了愧疚。

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完整写出来。我觉得这太难办了,多一笔是虚构少一笔是疏漏。我质疑它是否发生过,但是它分明带走了我身体的一半,如果记忆构筑人格,我几乎看到自己的影子从中间开始碎裂,裂痕微不可见却贯彻全身。

因为这件事,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影响,现在我总是害怕我喜欢的人讨厌我,我总是觉得他们下一秒就会将我抛弃,一旦拥有了别人就不再想要理我。

我还记得每一次试图和家里人诉说时,他们责怪的眼神,仿佛我大逆不道,我不该出生。我怎么敢抑郁,怎么自私到敢用这种东西打扰愉快的生活,怎么敢不开心,怎么敢那么惹人厌烦。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很多个夜晚,被强迫着听一遍遍的吵架,被迫承认不是自己犯的错。总是被说斤斤计较又矫情,谁没被嫌弃过,小时候父母没闹过,人都是自私的,习惯就好。

所以可能真的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记得那么多细节。我为什么就是牢牢的不肯忘却,一定要把好的坏的都留下来。为什么还要坚持我荒谬的理想主义,试图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漂亮话。这些东西像是十字架,扣在肩上无法取下,使我在生存的道路上举步维艰。

这些细节组成了我,却每时每刻都在吞噬我。

直到我20岁,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我觉得自己大概不会真的愈合。今天也并不想喝任何鸡汤。

但是我会好好活下去,如果一半的我连带着回忆被杀死,大不了从头来过,从头开始。

依然要推着西西弗的石头,爱到不能爱,活到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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